护士在赤晴耳边连说了好几遍，她才从茫然中醒过神。

“请您节哀，这是死亡通知书，麻烦家属签一下字。”

赤晴看到递到面前薄薄的一张纸就轻易的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她颤抖的拿过笔在最下面潦草的签好自己的名字，甚至都不多愿再去看一眼内容。

啪嗒。许许多多的泪滴在纸上，生生浸湿了一大片。

护士从赤晴手中抽走通知书后，温柔的安慰道：“医院可以帮你联系殡仪馆，还有一个好消息，您父亲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去普通病房了。”

“好的，谢谢。”

赤晴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她看到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面上盖了一层白布。她没有勇气将白布掀开。或许从接到通知到现在她都没有从心里接受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曾经她不是没有恨过她，恨她对自己的严苛，恨她将工作不顺和生活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恨自己的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感和骨子里的怯懦。

可亲情，那种凝在骨血里的亲情有时确实无条件，不自觉的爱和关心。

赤晴在里面呆了很久，就那样站立在她身边，她思考了曾经自己与母亲相处中所有她能记起来的瞬间，突然觉得释怀。因为她太累了，她替她累。

一个女人前半生为自己而活，后半生为子女而活。

出来后，走到父亲病房就看到有几位警察已经在等她了。

“赤晴是吗，我们是负责这起事故案件的警察，根据现场刹车情况和目击证人所言是这样的……”

车祸？天灾？

对面的大车司机因为弯腰去捡给女儿带回家的洋娃娃而意外撞上正在过马路的父母，虽然有刹车但是冲力还是将他们甩出好几米，造成母亲当场死亡。

赤晴小心开门进去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父亲，医生说因为腿部受到重创，可能后期都无法站立行走了，只能依靠轮椅。

但更糟糕的是父亲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过世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偷偷背过去擦眼泪。

一转头看到明耀和温成就站在玻璃窗外面，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什么。

“晴晴，你还有我。”

迎上温成充满同情怜悯的目光后，她像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瞬间发了怒。

“我不需要谁的同情，别用那种眼神关心我。我不可怜！”

她奋力的咆哮着，像是在宣泄命运的不公。

“晴晴，”明耀顺手扶住了她，许是刚才情绪太激动，差点没站稳晕了过去。

明耀将她扶到病房外的椅子上靠着休息，顺带解决安抚了温成。

温成自知现在也不需要自己了，买了点生活用品和营养补品就先离开了。

赤晴眼泪横流的靠在明耀的肩膀上，她怯懦又无助的开口。

“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明耀握紧她的手，“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哭了一会后，她慢慢抬起头。强装坚强的说着：

“好。我要赶快振作起来，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

当晚医院就帮赤晴联系好了殡仪馆，他们随行着殡仪馆的车到了地方。

下车后，明耀将一件黑色外套披在了赤晴的身上，阴冷的风吹着他们向里走。

一间敞开式的一楼大厅只有孤零零台面上的黑白遗照和两个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男女。

赤晴就这样看着遗照许久，久到眼泪流干到不知多久自己疲惫到睡了过去。

明耀走出来，望着漆黑的天，他思索良久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妈，她去世了。”

……

天亮了，赶来吊唁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赤晴对着他们一一鞠躬回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而明耀站在她的身边，镇定的处理所有事情和随时观察赤晴的身体状况。

等黎离赶来时，还没走到吊唁大厅就开始哭了起来，她明白赤晴此时心里有多难过。

她抱着赤晴冰凉的身体，一遍一遍说：“还有我呢，宝贝。”

可是流下的眼泪却比赤晴还多，好在有一旁的毛毛将她拉走，让她缓缓情绪。毕竟现在赤晴是双身子。

…………

黎离站在殡仪馆的门口，随手点燃了一只烟，向着空中吐了一个烟圈，抽完后拿出一张纸用力擤了擤鼻涕，准备扔时碰到了也来扔垃圾的明耀。

“你就是这么照顾赤晴的吗，赤晴自从认识你这个蛇蝎小人遭了多大的罪，你对得起现在她怀的这个孩子吗。”

黎离越说越气，差点就忍不住准备抽明耀一个大嘴巴子。

可是明耀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任由黎离打骂着，一言不发。

从小他就知道弟弟的死是怎么回事，从小他就知道弟弟不能白白死去。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他继承了长辈的愤怒与恩怨，不代表也要将同样痛苦的赤晴拖下水。

就在两人彼此僵持时，赤晴急匆匆跑出来拉住黎离。

“你开车了嘛，医院说我爸爸醒了。”

“好，你别急，快，快上我车。”

……

医院里，赤晴失魂落魄的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的片子，脑海中回荡的只有医生那最后几句话……

“我们尽力了，但是你父亲的腿部坏死严重，需要截肢，可能没有康复的可能了。”

赤晴失神的走回病房，看到父亲和黎离中尴尬的气氛，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晴晴，你妈妈她……”

赤晴走上前，一字一句的说着。

“爸爸，妈妈过世了。”

晴爸晃过神，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无助的说着。“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呀，赤晴也都是为什么。

好不容易安抚好父亲，她感觉肚子一阵阵痛，身上也发冷。她把头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咬紧嘴唇，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虚汗。就在快要倒下时，被赶来的明耀扶住。

“放心，胎儿一切健康。就是这段时间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切不可操劳过度。”

听了医生的话，赤晴和明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如今小宝贝已经三个月了，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医院外，因为毛毛和黎离约定好了要见双方父母，所以必须要赶回去了。

“晴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随后又转头对着明耀说道：“你替我照顾好她，别忘了这都是你欠她的。”

明耀连连点头并让黎离放心。

他们走后，赤晴抬头看着天，和过往一样又和过往不同。

……